中關村之變
  昔日聚集眾多商家紅火熱鬧的中關村,如今變得門庭冷落。其中原因,有人認為是中關村最初的運營模式蘊藏九份民宿了巨大危機,也有人認為是電子商務搶了中關村的蛋糕。無論如何,中關村正在謀求轉型。未來,中關村將走向何方,值得期待
  法治周末褐藻糖膠記者 馬樹娟
  2013年12月21日上午,在位於北京市支票借款中關村科貿電子城二樓一個角落的格子間里,李彬正在給一個老客戶清理機箱中的灰塵,加載內存條,妻子忙著核算賬務,4歲的兒子則在一旁玩著電腦游戲。
  儘管是周末,這裡並沒有出現熙熙攘攘的客流。一個上午的時間里,李彬的店鋪沒有進來一位詢價或是閑逛的顧客二手餐飲設備。“這已經是一種常態了。”李彬已經習慣了這種冷清。
  法治周末記者在關鍵字廣告走訪中看到,科貿電子城已有零星商鋪出現空置,有的商戶趁機將自己的商鋪調整到位置較好的地方。
  李彬是在2011年4月從太平洋數碼電腦城遷來科貿電子城的。那個他駐扎了12年、曾位居中關村傳統電子市場三強之列的太平洋數碼電腦城已於當年6月底關張歇業。
  而與科貿電子城一街之隔的中關村億世界數碼廣場一層,已經有超過一半以上的面積空置,其中不乏裝修良好的店鋪;二、三樓層也有不同程度的空置。由於客流稀少,很多商戶要麼在電腦上看著影片打發著百無聊賴的時光,要麼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感慨著生意的艱難。
  改造升級後的海龍電子城和鼎好電子商城,雖然每家商鋪的面積都大了許多,很多更是裝修精緻的知名品牌的旗艦店和體驗中心,但是客流量甚至不及科貿。冷清的市場讓人很難將其同原先那個紅火熱鬧、有著“北方電子產品集散地”之稱的中關村聯繫起來。
  輝煌已成過往
  2013年是李彬在中關村的第14個年頭。1999年,學計算機應用專業畢業的他來到了聲名遠揚的中關村,也經歷了中關村最為熱鬧的時代。
  當時他在太平洋數碼城一家商戶處打工。李彬回憶,給同一過道的其他商鋪調貨,僅十米長的過道,在其他地方不到1分鐘就能走完,而當時他需要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艱難前進好幾分鐘。
  2003年下半年李彬在太平洋數碼城租了一個櫃臺,和妻子一起經營電腦配件、辦公耗材的生意。生意平穩後,扣除租金等開銷,每年能夠有6萬元左右的結餘。
  就在李彬開始自己創業之時,身處中關村腹地象牙塔里的年輕人也嗅到了中關村孕育的商機,張波昊就是其中的一位。
  2003年正在北京大學上大二的張波昊被師兄們拉著做起了攢機的生意,他們成立了“莘莘DIY俱樂部”,主攻校園市場。由於服務周到且價格優惠實在,他們的俱樂部還獲得了北大未名BBS DIY版“信譽櫃臺”的稱號。
  當然,他們的收益也相當可觀。張波昊對法治周末記者說,當時一年下來能有二三十萬元,“遠比一個普通大學老師的收入高”。
  2005年畢業後,張波昊和同學在此俱樂部的基礎上成立了一家公司,公司坐落在硅谷寫字樓內。儘管在寫字樓里,感受不到熙熙攘攘的客流,公司的營業額也因中關村的地緣關係不斷上升。
  不過,從2009年開始,李彬明顯地感覺到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儘管有十來年的老客戶的積累,收益沒有下滑,但在物價上漲的背景下,所能賺取的利潤明顯“縮水”。
  2011年6月,太平洋數碼城關門歇業,李彬將商鋪遷至科貿二樓。為了降低租金成本,他與人合租一個靠牆的格子間。格子間位於二樓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約60平方米,其中李彬的店占有約1/3的面積。
  李彬說,原先一年的租金為17萬元,由於不斷有商戶流失,2013年的租金也隨之下調了兩萬元。但租金下調並沒有讓李彬夫妻倆感到輕鬆。臨近2013年年底,他們倆的工作重心已變為“結轉賬款”:很多有業務往來的同行選擇了離開,他們要趕在年前把相關款項結轉完畢。
  曾是“騙子一條街”?
  對於太平洋數碼城的關張,京東商城CEO劉強東當時在微博上發言:“其實不是京東們革了你們的命,而是你們自己!捫心自問,你們做了多少偷梁換柱的勾當?賣了多少水貨假貨?暴打了多少客戶?這是因果報應!”
  中關村電子商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齊波對法治周末記者表示,太平洋數碼城關門的最直接原因其實是大廈的產權方北京大學收回了產權,當然曾長期浸淫中關村的劉強東也深知中關村的短板與弊病。
  “中關村見證了中國IT業的成長,同時IT行業的變化也深刻影響著中關村的業態格局。”齊波說。
  齊波形容,上世紀90年代前後的十年間,市場上計算機品牌的數量“得好幾個人把手指頭都用上才能數得過來”;而到2007年前後,經過行業的發展與洗牌,市場留存下來的品牌急劇減少,同質化競爭加劇。同時,經過幾年市場的高速發展,消費者對電子產品的需求已逐漸趨於飽和。
  此時,中關村電子產品賣場的營業面積卻在成倍增加:1999年,太平洋數碼大廈、硅谷、海龍電子城相繼開業;2003年鼎好5萬平方米、2007年年底億世界6萬平方米、鼎好二期約5萬平方米的營業面積陸續投入使用。
  李彬對此也感觸頗深:隨著一個個體積龐大、裝修一新的賣場投入使用,原先彙集在太平洋數碼城的客流明顯被分流,原本被擠得水泄不通的過道逐漸變得“好走”起來。
  屋漏偏逢連陰雨,2008年金融危機來襲。齊波評述,2008年對於中關村而言是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多種不利因素的疊加使得商戶間競爭的壓力頓時顯現了出來。
  去過中關村攢電腦、買配件的消費者可能都有這樣的記憶:進入中關村任何一家電子賣場,瞬間會被黑導購團團圍住,不停地詢問是否購買電腦或是配件,一些黑導購為了爭得生意甚至會動手拉人。
  “明面上掙不來錢,只能暗地裡來掙了。”於是乎,價格欺詐、產品調包、換型等諸多戲碼開始上演。不過,李彬向記者回憶,“騙子騙得也很辛苦。那些導購大多是沒有底薪的,只能騙一個算一個,騙法上還要不斷翻新”。
  李彬表示,產品來源的多元化,加上造假技術的提升,行貨、翻新、水貨、山寨商品混雜在一起,甚至讓他這個在行業里打拼十餘年的資深從業者都難辨真假。
  儘管商會、各商城主辦單位都在採取措施對經銷商的行為進行規範,不過收效甚微。價格欺詐、黑導購、調包等行為經消費者口耳相傳以及媒體的曝光,讓中關村背上了“騙子一條街”的罵名。如此一來,消費者“用腳投票”,離中關村而去也就成了必然,中關村的頹勢似乎已無法逆轉。
  “被搶走的蛋糕”
  劉強東認為中關村是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但張波昊並不認為是中關村“自作孽”,以至於“不可活”。
  在張波昊看來,2011年時,整個電子產品的生態已經發生了改變:“不是中關村讓這塊蛋糕逐漸變小甚至變沒了,而是蛋糕被日新月異的電子商務奪了過去。”
  也就在這一年,張波昊選擇了回學校讀MBA,重回校園的他得空時也在思索中關村的這種變化。
  他給記者打了個比方,位於中關村的海澱圖書城,一度是很多讀者購書的理想去處,商戶的經營可謂合乎規範,也不存在價格欺詐和坑蒙拐騙的可能,但為什麼海澱圖書城最終也走向了蕭條?
  張波昊認為正是電子商務的興起造成了今天圖書城的沒落:噹噹網、亞馬遜等圖書類電子商務網站的興起改變了消費者的購物習慣,原本由傳統賣場享用的蛋糕被新興的電子商務搶了過去。
  他的觀點其實也是有數據支撐的。
  根據中關村電子商會的統計,中關村IT賣場在2010年的電子產品銷售總額為280億元,其中,坐上頭把交椅的鼎好2010年銷售總額為92.2億元。鼎好一家的銷售額與京東商城2010年的102億元的成績不相上下,不過鼎好同比2009年增長了22.4%,而京東則是200%。一個已顯疲態,一個則風頭正勁。
  這一差距在2011年更為明顯。2011年中關村IT賣場電子產品銷售額下滑至176億元,而京東商城2011年凈銷售額為210億元。電子商務的強勁增長勢頭,已開始將傳統電子賣場遠遠甩在了身後。
  據中關村電子商會的估算,這一年包括京東商城、天貓等電子商務從中關村搶走的生意就超過100億元。
  張波昊認為,原先中關村賣場賺的是信息不透明的錢,而電子商務的興起,則讓商家和消費者這種信息不對稱的狀態消弭於無形,再想謀求暴利幾無可能。
  從中關村起步的劉強東,在蟄伏了數年後,通過創辦京東商城這種電子商務的方式,開始逐漸蠶食原本屬於中關村的蛋糕。
  隨著電子商務蔚然成風,蠶食者隊伍還包括了天貓、淘寶以及原先在傳統家電賣場深耕多年的蘇寧、國美等企業。
  轉型之痛
  就在2011年,一場由政府牽頭主導的業態調整行動開始在中關村核心區域——中關村西區拉開大幕。中關村電子賣場標桿的海龍、鼎好、億世界皆在此次業態調整範圍內。
  2011年5月,《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規劃(2011年-2015年)》發佈並實施,要求2011年年內,海龍、鼎好等大廈的商業面積要下降至50%以下,並引入科技研發、科技金融等符合業態調整要求的企業。
  其實,早在2009年,就已經出現了業態調整的端倪。當年3月,國務院批覆建設“中關村國家自主創新示範區”,要求把中關村建設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
  同年7月,北京市海澱區政府發佈了《關於加快推進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的通告》,不再鼓勵電子賣場、商場、購物中心、餐飲等業態在該區域發展,要求為高端產業發展騰出空間。到了2011年,“不鼓勵”有了壓縮營業面積的指標。
  中關村西區管委會辦公室負責人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為了落實上述相關政策,鼓勵引導中關村西區電子市場轉變經營觀念,海澱區政府先後出台文件,對引進與中關村西區功能定位相符合的優質企業的主辦單位予以資金獎勵;並對在賣場內符合條件的國際國內品牌專營店予以最高500萬元的補貼。
  如今業態調整已過去兩年時間了,身處其中的3家電子賣場也經歷了艱難的蛻變歷程。
  鼎好策劃部負責人告訴法治周末記者,從2009年以來,公司已發覺原有的賣場業態將難以為繼,但並不知曉船頭該調往何處,海澱區政府業態調整政策的出台也給了公司一個方向。
  2011年8月,鼎好開始啟動業態調整工作。2012年以來先後吸引了創新工場、清華科技園、國美電子商務等多家機構入駐,其中僅國美電子商務就承租了1.7萬平方米的辦公面積。
  不過這並非鼎好一己之功。該負責人對記者坦言:“這些企業能夠入駐,政府的牽線搭橋幫了很大的忙,單靠鼎好自己很難做到這一點。”
  與鼎好相比,海龍的轉型步履要蹣跚一些。法治周末記者在海龍電子城走訪時,1樓、4樓都有不同程度的空置面積,在5樓的高端服務體驗區,更是有大片空置的格子間。
  海龍電子城品牌經理高曉莉對法治周末記者介紹,目前海龍電子賣場空置率約為30%,其中有一些是臨近年底商戶攤位到期所致。高曉莉坦言,由於整個IT行業出現萎縮,“引進什麼樣的產品,吸引什麼樣的消費者,作為市場主辦方還處在摸索過程中”。
  這種摸索和轉型也讓主辦方承受著轉型的陣痛。高曉莉透露,2011年下半年以來海龍清理了一部分商戶,將高層的賣場改造為寫字樓,引入教育、IT研發等企業,整個過程持續了將近半年,海龍為此損失的租金超過1000萬元。
  相比之下,億世界賣場進展不大。法治周末記者在走訪中發現,在該大廈的一樓有大量的空置區域,二樓也有不同程度的空置。
  對此,中關村西區管委會辦公室負責人介紹說,相比較前兩家賣場,億世界的產權更為分散,共有1451戶業主,經營理念難以統一,使得很多業態調整的政策難以落地。
  中國電子商會電子市場專業委員會秘書長柳玉峰一直在關註國內電子市場的轉型升級問題。他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採訪時指出,目前中關村的業態升級,政府有引導的政策,但扶持的力度與市場主辦單位的轉型意願、市場的需求還沒有形成有效的合力。
  看到曾經寸土寸金的賣場商鋪如今有大量空置,一位曾在中關村經營多年生意的商戶對記者感慨,現在“籠子是騰出來了,卻沒有太多符合條件的鳥飛進來”。
  商戶求解未來
  商場主辦單位經歷著轉型的陣痛,身處其中的商戶們也在謀求更好的出路。
  2011年下半年開始,從海龍、鼎好清退出來的商戶開始找尋新的商鋪,與鼎好、海龍、億世界一街之隔、不在中關村西區業態調整範圍內的科貿電子城成了很多商戶新的落腳之地,加上此前從太平洋數碼大廈搬遷至此的商戶,科貿保持了相對熱鬧的景象,不過,這些商戶的生意並沒有好多少。
  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採訪的一個小時里,儘管是周末,李彬的店卻沒有迎來一位哪怕閑逛的顧客。
  李彬的妻子告訴記者,這已是常態,他們目前主要做積累了十多年的老客戶的生意,已不指望這些直接客戶。由於整個市場的人氣都比較慘淡,儘管有較好位置的商鋪空置出來,但他們也沒有更換位置的打算。
  如今儘管租金已有下調,不過同微薄的收益相比起來,李彬仍感覺到租金的壓力。已有部分熟悉的同行選擇了離開,有的去了租金更為便宜的寫字樓搞起了電子商務,有的直接選擇了轉行。
  對於轉行,李彬夫婦有些猶豫,因為他們發現身邊同行的轉型之路並不順暢,結局也全非完滿。
  2011年,與李彬一起在太平洋數碼城經營電子產品的同鄉,看到行業景氣難復,遂在當年年底賣掉北京的房產,得款200餘萬元回到老家創業,結果出師不利,2013年又折返北京。
  同鄉轉行失利的經歷,讓李彬他們對轉行頗為謹慎:“畢竟在這個行業做了十多年了,客戶和資源都在這個行業里。”
  張波昊所在的公司也在進行業務調整,集團採購成為他們主攻的方向,目前已經進入多家大型企業的採購協議供貨廠商名錄。當然,他們也在漸成氣候的電子商務上發力,在環境惡化、霧霾不斷的當下,他們代理銷售的產品還增加了空氣凈化器。
  就個人的發展而言,MBA畢業後,張波昊選擇了與中關村保持適度的距離:股本仍留公司,人則另謀他業。在接受法治周末採訪時,張波昊正身處長沙,目前在一家房地產集團下屬公司擔任職業經理人。
  談及轉行的緣由,張波昊笑談,中關村就是一個小社會,這裡既有為搏生存而坑蒙拐騙的伎倆,亦有創新、向上的基因。他認為“只要在中關村混得好,到其他地方、其他行業也能混好”。
  (應採訪者要求,文中李彬、張波昊為化名)
(原標題:中關村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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